数字化转型目标雄心勃勃，非洲能否将计划变为现实？

如果非洲各国能够实现雄心勃勃的既定目标，那么到2030年，非洲大陆将被建设成全球最大的自由贸易区。而作为其中的核心，非洲单一数字市场将整体驱动全部54个国家的经济增长与未来发展。

根据非盟提出的非洲数字化转型战略，到2030年，所有非洲居民都将“随时随地”享受到每Mb不超过1美元的最低6 Mbps宽带连接。非洲人民将能够以100美元以内的价格购买大陆本地制造的智能设备，利用它访问各类线上内容与服务，而且其中至少有30%由非洲自行开发及托管。

其中的潜力和机遇是巨大的。根据国际电信联盟（ITU）的数据，非洲移动带宽普及率每提高10%，人均GDP将相应增长2.5%。谷歌和世界银行旗下IFC共同发布的报告预测，到2025年，互联网普及率的增长可能为非洲新增1800亿美元GDP。

2022年12月，美国总统乔·拜登宣布将投资3.5亿美元支持非洲联盟数字战略，并承诺另外提供超4.5亿美元融资。

这一切听起来前途光明、大有可为，但事实真是如此吗？我们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非洲即将迎来数字经济的跨越式发展，与全球竞争对手平起平坐。以M-Pesa为例，肯尼亚的这项移动货币服务于2007年推出，并于2010年被麻省理工学院评为发展中国家最成功的手机端金融服务。通过移动网络对传统固话网络的补充，M-Pesa突破种种不可能、在非洲土地上开出了希望之花。

M-Pesa当然是成功的。据项目共同所有者沃达丰称，如今它正为非洲7个国家超过5100万客户提供服务，年交易总额高达3140亿美元。但各国之间的服务采用率参差不齐，M-Pesa也未能彻底改变整个非洲的电子商务现状。根据非洲联盟2023年5月发布的一份报告，非洲居民参与网上购物的比例仍然全球最低（30%）。虽然市面上并不乏数字化最佳实践，但却鲜有证据能够证明这些方法能够在非洲大陆上发挥同样的积极效果。

那么，这片全球面积第二大的土地究竟在数字化道路上走出了多远？2030年雄心勃勃的目标又能否变成现实？

进展与挑战

2023年5月，《计算机周刊》爱护参加全非洲规模最大的技术盛会Gitex Africa，主办方正是中东地区首屈一指的技术组织Gitex。此次会议吸引到来自30个国家的部长级代表和世界各地的投资者，各方都把此次活动视为描绘数字非洲前进方向、梳理成果和挑战的宝贵机遇。

毫无疑问，非洲的数字化转型工作正持续推进且成效喜人。约10年之前，互联网经济仅占非洲GDP的1.1%。而根据埃森哲的研究报告，到2020年这一比例已经达到4.5%，总额达1150亿美元。相比之下，美国等发达国家的互联网经济比例则接近9%。

如今，约四成非洲人能够上网（60%通过手机上网）。尽管最便宜的入门级手机价格仅为40美元，但这在某些国家仍然相当于平均月薪的80%。

根据谷歌/IFC的统计数据，非洲拥有近70万软件开发人员，但超过半数集中分布在五个国家：埃及、肯尼亚、摩洛哥、尼日利亚和南非。

就是说一片欣欣向荣之下和积极的统计数据当中，我们仍能强烈感受到数字非洲所面临的挑战——简单来说，所有好消息后面都要加一个“但是”……

对西方世界来说，非洲面临的难题确实相当棘手。在非洲大陆内部，供应链往往仍然围绕旧有殖民关系与通道配置建立。在某些情况下，从某个非洲国家发往另一非洲国家的货物，需要经过欧洲兜一个大圈子。同样的，许多内部互联网流量也仍须通过欧洲或中东进行路由。

非洲的地缘政治情况也相当特殊，这对谨慎的西方投资者来说无疑是个障碍。Gitex Africa接待了多家俄罗斯参展商，这在如今的西方世界看来同样不可容忍。作为本次活动的主要赞助商，华为则传递与西方各主要经济体完全不同的信息，其主题演讲明显在反复强调中国承诺提供的帮助。此外，阿联酋也是Gitex Africa的赞助方，并在会议舞台上高调亮相。

但对于那些能够超越历史和政治局限的人们来说，他们仍然期待并切实感受到了非洲数字化未来所代表的种种可能性。

刚果民主共和国（DRC）数字化转型部长Désiré-Cashmir Kolongele Eberande 表示：“数字化已经不是一种选择，而是一种义务。”

“数字化也绝不是终点，而只是过程。以刚果为例，我们几年前才刚刚开始体验数字化带来的一切。”

统一非洲的契机

Lacina Koné是智慧非洲（Smart Africa）总干事。作为一家总部位于卢旺达的非营利性组织，智慧非洲的使命是加快整个非洲大陆的数字增长。他同时强调，数字化转型将成为促进非洲统一和巩固其力量的重要契机。

“想象一下，当数字鸿沟被真正弥合，每个非洲人都将享受到自己负担得起的互联网连接。这样的基础设施不应该是奢侈品，而更像是一种民主需求，如同饮用水或者电力一样。”

然而，当我们把视角从整片大陆投向一个个具体的国家时，严酷的现实则很快展现出它艰险的一面。

乌干达科学、技术与创新部长Monica Musenero Masanza指出，“目前的情况可说是鱼龙混杂、良莠难辨。”

“在某些方面，我们确实取得了显著进展。但在其他一些问题上，我们甚至还没搞清自己到底要做些什么。在乌干达，我们的宽带普及率约为40%，其余很多州都在为如何筹措基础设施建设资金而苦苦挣扎，导致工作进程相当缓慢。我们必须建立起覆盖整片大陆的支付系统，但却没有与之配套的物流解决方案。但只要下定决心，相信我们一定能够排除万难、达成目标。”

根据世界银行的介绍，非洲有三分之二的地区仍未联网。恶劣的自然环境和极遍比例的农村人口使得很多国家几乎不具备铺设光纤宽带的可能性。据非洲联盟称，近3亿非洲的居住地距离最近的光纤或有线宽带连接超过50公里。即使在邻国之间，也鲜有地上网络连接可供使用——大多数国家间的流量往来都要通过海底光缆实现。因此，数据中心往往只能部署在沿海城市。

面对这些问题，区域性方法似乎效果更好。由电信运营商Orange（Gitex Africa的另一家主要赞助商）建立的Djoliba网络号称是“非洲首个光纤主干网”，它拥有超过1万公里的地上光缆和1万公里的海底光缆，能够在西非8个国家间提供带宽高达100 Gbps的安全端到端网络服务。

也有不少国家正积极关注马斯克的星链计划以及英国政府支持的OneWeb等新兴卫星服务，希望把它们当作农村和农业人口接入网络的潜在答案。谷歌/IFC的研究表明，截至2019年底，非洲3G移动互联网覆盖的人口比例为78%，4G网络覆盖比例为54%。但即使如此，根据国际能源署的数据，到2019年仍有5亿非洲人口用不上电。

数字贸易

至少在网络连接方面，国际技术标准仍占主导地位，这也是保证互操作性的必要前提。但在数字贸易方面，标准之争仍处于群雄逐鹿的时代。虽然54个国家均签署了单一数字市场的发展计划，但各个国家间的监管环境几乎没有多少共通之处，对数据保护和知识产权等关键问题的处理方式也有很大差异。

联合国贸易与发展会议非洲分部负责人Habiba Ben Barka表示，“政策只停留在纸面上，还远没有被付诸实践。希望自由贸易区能够切实刺激并落地更多技术密集型产业。”

目前只有17个非洲国家签署了非洲联盟关于网络安全和个人数据保护的《马拉博公约》。20个国家仍没有自己的数据保护法，而在余下34个非洲国家中，只有22个国家拥有负责监督法律执行的数据保护机构。

2023年5月发布的非洲联盟报告称，“非洲国家发布和修订数据政策和战略的速度，要远远落后于不断变化的全球数字和数据发展趋势。”

“大量数据正在非洲境外完成收集、处理、存储和传输，并非洲却完全接触不到关于使用和复用这些数据的信息。非洲人民和国家既不了解数据中的经济价值，也无法通过实际收益推动数字经济的建立。”